文/林牧晨
哀歌（1981。冬。于大丰劳教农场）
我爱祖国，喔，我怎能不爱
这片叹息着的疆土
我童年天真的幻想、青春渴求的幸福
都被无情的掩埋于此
祖国啊，我生命的坟墓
我曾用热情的泪水滋润你
如同婴儿向母亲献媚
我曾怀着游子的虔诚
向你神圣的名字屈膝长跪
我曾那样忠诚地依恋着你喔
我爱你白云掩映的青翠山峦
和碧波中摇曳的片片船帆
我爱穿过那稀疏的丛林
漫步于金色、绿色的农田
象痴心的恋人对你百看不厌
我曾那样深切地爱怜着
贫寒而又朴实的村舍
黄昏中，几盏小巷油灯
黎明时，一缕谷底炊烟
象提琴的颤音悠扬而婉转
可是为何，时过境迁
你的面目已变得如此陌生
耳畔充满着狂躁的喧嚣
灰尘遮蔽了生活的色彩
只剩单调沉闷的混乱
用制服和刀枪装备的鹰眼
监视着过往的每一个草民
那些恣意妄为的社会公仆
垄断了标记着祖国的空间
营造出党同伐异的长城
他们稳坐在祖国的招牌前
接收着万民的香火与跪拜
对不甘为奴者加以各种罪名
施以各种惩罚和迫害
以此捍卫着一个铁血的朝代
喔，祖国，你成了被铁蹄
任意蹂躏的懦弱的俘虏
你的儿女，已不在意
是哪个暴政下的亡国奴
天天跪着求生，一点也不在乎
公理和正义已消失无影
祖国，还能有什么真情
虚假的色彩涂抹着空洞的荣耀
专制的锁链窒息了自由的生命
祖国，你已闭上了眼睛
我为亲爱的祖国悲歌哀叹
象夜晚的幽灵在风中呼喊
为一个不死的意志招魂
这哀歌将持续到那一个凌晨
持续到自由的祖国重生
春魔（1982。春。大丰）
都以为春天是和蔼的季节
是花朵编成的冠冕
是寻欢作乐的良机
是神采飞扬的画页
我说春天是一场苦斗
是一番拼命的挣扎
是从死神的铁蹄下
忍无可忍的爆发
严冬其实却很和平
原野到处一片沉寂
万物都停止了争斗吵闹
冰雪安分地默默无语
而当春神突然苏醒
这世界便一天比一天混乱
连低贱的泥泞也如毒蛇般蠕动
呻吟着控诉曾经的严寒
享受过冬眠的腐烂的枯草
喊着冤，被春风扫进坟墓
僵死的枯枝狂呼着颤动
痛苦地落下返绿的树木
雷霆闪电更凶神恶煞
春天竟如恐怖的幽灵
刺骨的严霜刀下无情
还有势不可当的潮汛
喔，春潮，象残暴的猛兽
张开饥饿的血盆大口
它要吞噬整个昨天
旧世界的好日子已到尽头
喔，死吧，该死的一切
让春天的狂风把它们扫尽
去吧，冬天，你冷酷的威严
连同懒散空虚的寿命
春天就象一把利刃
把一切都剖开，剥得精光
凡是新生的都鲜血流淌
不会流血的便只有死亡
让我的胸膛也一刀剖开
瞧这颗心还能否强健地跳
我要把它奉献给春魔
不再让它昏沉沉地睡觉
这颗心将被拿去碾磨
经受痛苦的考验和洗礼
让它在热烈的火焰中燃烧
又在暴雨里冲刷干净
最后，春魔，把它还给我
把这坚强的心灵装进胸脯
把漫天风云与电闪雷鸣
和太阳一起装进我胸脯
河边（1982。春。大丰）
晨雾溶化着水天的界线
白日匍服在我面前
银发仙姑向河岸上疾走
河岸还残留着黄金的岁月
头顶上悬挂着一曲哀歌
是百灵向苍穹真诚地祈祷
风把杨花吹到我膝上
然后又飞去，带走了幻想
画像（1982。秋。大丰）
青春年华，幻影般难寻
额头只留光阴之刀的刻纹
眼角微皱，尚留童稚的天真
但更多的是记下了心灵的伤痕
淡青色的冷光笼罩双颊
再找不出以往羞涩的红晕
眉间渗透了阴森的寒气
更寒的是绝无畏缩的眼睛
颧骨被命运的风浪冲刷
才显得那末粗糙坚硬
上唇还带着些愉快的直觉
好象暴风雨前的安宁
而下巴却显然埋藏着怒火
齿间或许正咀嚼着仇恨
唯独嘴边若隐若现的波光
说明你原是个爱笑的好人
晚星（1983。春。大丰）
黄昏一场短促的急雨
洗净了悬浮于大气的微尘
恍惚间阴云已经消散
露出了点点明亮的晚星
怅然地，我走过湿润的草地
困惑地呼吸着二月的春温
我叹息着，不知为什么叹息
我思念着，不知思念着何人
茫茫人海，漫漫人生
时时、处处，我在找寻
我找到了不能实现的希望
我找到了无法回答的疑问
也许，还不如听凭命运
从此放弃那无尽的追求
但如果我的命运注定如此
到死也不得稍作停留？
寒星在夜空遥遥相对
既不肯诀别，也不能靠拢
绝望的情火永远在燃烧
痛苦的思慕着，以纯洁的光明
喔，我的爱，你不也一样
忍受着遥迢无际的相思
年华消尽，你依然故我
只是更为深沉而执着
你全无凭靠，没有依托
宇宙间哪里有你的支点
陪伴你的除了孓然一身
就只剩无边无际的黑夜
我所信的：你也如此
被一层层的黑暗包围
你无声地和四周的寂寞相对
冷冷地放射着坚毅的光辉
宿鸟开始在春草中啼鸣
纷纭的柳絮脉脉含情
不知我应属于哪个星座
但我明白它正高悬在头顶
而且它永不离开那岗位
因为它忠于自己的生命
活着就要象恒星般守约
无怨无悔，磊落光明
独处（1984。秋。大丰）
红葡萄酒流进血液，心头发冷
风摇动着松裂的窗框。外面
正是万籁俱静的凌晨
公路边树林的蒿草里
山鸡咕噜噜的发着梦呓
而露水将化为秋霜
小屋的灯光是和暖的
它象星火般孤苦零丁
怕是永远也找不到爱侣
谁喜欢长久地形影相吊
哪怕是幽灵前来拜访
不也值得欢迎嘛
可是，人间又能有几个
驾驭着热血之躯的魂魄
能赢得诚挚的钟情
于是，白昼里昏沉的心
只能在这清冷的长夜
吐一口轻松的怨气
冥想着，一种悠然的美
象小河颤傈的清波
泊击着心灵的门坎
而一片花瓣、一片草叶
又该是谁赠与的
约会于遥远的情书
夏天早已经过去
再不见捕蟹人点的灯光
和一闪一闪的萤火
只有草从里窜出的微风
温情地踩过我胸口
寻觅蕴藏的泪泉
勘误
#2
夜海情歌
2.
第二、三行第一字：原 改为 愿
#3
我的歌
第二节第二行：大 改为 的
原载博讯